AI时代的字体设计：人工智能能否超越设计师？

AI 设计工具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替代设计师的工作？在特定的细分领域、不同需求之下，AI 能否达到专业设计师的水准？这是需要评估和探索的。相比于夸大的营销概念，具体的对比和案例更有价值。这篇文章虽然选取的设计分野是英文字体搭配这一日常排版需求，但也对于我们如何看待 AI、使用 AI 都充满了参考价值。中文字体搭配甚至排版生成工具可能也不远，在目前的技术水平之下，中英文字体组合和排版在 AI 加持下，可能差别并不大。

这篇文章出自资深的视觉设计师 Matej Latin，他在排版设计上有着极深的造诣，在字体、版面、品牌等领域上钻研多年。这篇文章当中，他尝试使用新兴的 AI 工具来解决最常见的字体搭配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他详细梳理了 AI 工具的优劣，并且针对大家关注的 AI 是否会替代设计师这个问题，详细给出了他的判断。

你是怎么在排版当中选取合适自己的字体的？简单选取一些看起来不错的字体，放在一起就用，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取相同的字体组合？

其实无论是在中文还是英文环境下，排版字体的组合搭配都是一件专业性很强的事情。西文字体的搭配中，x高度的选取，中文和日文当中，字偶距的控制，都是排版设计师的必修课。西文排版中，你是否会为了稳妥起见而仅仅只在 Roboto 和 Roboto Serif 等超大字体族当中选取字体呢？

真正选好字体搭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这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字体组合的网站和工具（当然更多是西文字体的）。身为设计师，如果你在这方面经验不够丰富，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打磨和学习。那么，基于人工智能的工具，能不能帮你更快完成这项任务呢？你的不足是否能让人工智能来补足呢？

所以我干脆使用了目前已有的几个字体搭配 AI 来测试一下它们的效果。

Fontjoy

Fontjoy 是一个典型的使用机器学习技术的 AI ，它结合深度学习模型映射字体特征，来实现字体组合配对的学习与迭代。在它的网站并没有针对它背后的工作原理，进行足够深入的描述，也没有透露这款工具能够使用多少字体相关的功能。

作为用户，我可以选择我使用的某款标题字体，或者正文字体。我选择了 Raleway Bold 作为标题字体，在 AI 帮我选择正文字体的时候，我可以根据我想要的感觉提出需求，它提供了 5 种程度倾向，分别是「高对比度」，「更高对比度」，「平衡」，「相似」和「非常相似」，我选择了相对稳妥的「高对比度」，然后抱着期望点击了「生成」按钮。

这个 AI 为我提供的第一个字体组合……出奇的好。它建议我将 Arapey 字体拿来做副标题，使用 Hind Guntur 字体作为正文字体。实际搭配效果如下：

可是当我再次点击「生成」按钮，提供给我的第二组，则完全令我失望了。AI 让我使用 Snowburst One 字体作为副标题，使用 Scope One 作为正文字体。正文字体是个不错的推荐，但是副标题字体的选取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不禁让我对这个工具失去信心。

我随后又点击生成了几个不同的组合，这款工具提供了更多的选项，但是我依然觉得效果比较一般。某些字体会重复多次出现，我想这可能是一件好事儿，因为 Fontjoy 会专注于效果良好的字体组合。其中大概六分之一的搭配是纯粹的错误，而我所定义的「错误」指的是我永远不会使用的组合，因为所推荐的这些字体装饰性过强，并不适合阅读，就像 Snowburst One。

同时，我认为第三次推荐的正文字体 Montserrat Alternatives 是一次巨大的失误，因为这个字体作为长时间阅读的正文字体，太过于有个性了。

那么，一款 AI 工具到底要如何确定这些细微的差别呢？这应该是经验丰富的设计师才会考虑的事情，文字当中最细微的细节，很难彻底的量化，让 AI 全部精确感知到。文本是否清晰、什么样的设计才具备更好的「可读性」？起码就 AI 推荐的 Montserrat Alternatives 字体而言，情况是完全反过来的。

Fontjoy 的优点：

1. 一旦你选定了字体组合当红总的一种字体（无论是标题、副标题还是正文），它都能够基于此为你提供不错的字体组合建议。

Fontjoy 的缺点：

1. 完全从零开始搭配，通常给的方案不是很实用
2. 没有字体选择的功能，仅仅只能帮你配对
3. 其中包含有低质量的字体，这是造成字体组合不搭的主要原因
4. 这些搭配方式并没有相应的意义说明，仅仅只能根据仅有的 5个选项进行选择
5. 无法描述字体的需求和功能，而它所提供的建议也缺乏上下文环境

类似的工具还有一些，但是它们都大同小异，所以我没有进行深入测试，比如：

1. Design.ai/fonts
2. http://monotype.com/font-pairing

ChatGPT

如果专门训练的 AI 不足以高效优质地完成这一任务，那么接下来试试大家最认同的 AI ChatGPT。它是否能够很好地提供字体搭配的建议？能够和设计师的能力相媲美吗？

字体搭配

我首先向 ChatGPT 提供一个简单的问题，设置场景和需求，让 ChatGPT 来生成：

一位女性专栏作业创建了一个网站专门撰写母性相关的文章，需要为网站选取一组贴合主题的字体组合，要求感觉上现代且清爽。

我让 ChatGPT 生成了 5 组方案，后 2 组和前面的有所重复我就不展示了。它生成的第一对字体组合，是在标题中使用 Montserrat Bold，正文使用 Cormorant Garamond Regular，并且 ChatGPT 解释了它的决策原因：

在实际的页面当中，它是这一个样子：

ChatGPT 的第二对字体组和是使用 Playfair 斜体作为标题，使用 Raleway Ragular 或者 Raleway Light 作为正文字体它的理由如下：

但是，即使理由如此的「充分」，在实际的呈现效果却相当的一言难尽，可读性实在太差，尤其是正文字体，使用 Raleway light 的时候基本没法看，使用 ragular 效果也还行：

第三组字体组合是标题使用 Montserrat，正文使用 Lora，ChatGPT 的理由如下：

由于这种字体搭配的建议当中，并未指明具体的字重，所以我使用了 Ragular 字重，效果如下：

纵观 ChatGPT 所给出的字体搭配的建议，总体上是很好的，除了第二组中建议中使用 light 字重情况下可读性极差，后续部分生成结果重复较多（ChatGPT 真的非常喜欢 Montserrat），其他的都还不错，而且它可能帮助设计师了解哪些字体组合可能是不错的搭配，对于非设计师而言，这些组合甚至可以直接拿来用。

总体上，我还是比较喜欢 ChatGPT 的，即使是非设计师使用它来获得建议，也能取得不错的版面设计。

字体选择

最后我想测试一下 ChatGPT 在字体选择上的效果。所以我提出的问题是：有哪些开源字体，具有女性化、现代、清爽的气质，且适合拿来做标题？

我使用 ChatGPT 生成了 3次，其中2次结果都是 Quicksand，一次结果是说 Cormorant。

客观来说，我觉得 Quicksand 和我所要求的气质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勉强可行，而 Cormorant 则是一个有趣的方案，将它放到具体场景当中，效果如下：

而 ChatGPT 选取这些字体的理由如下：

对于字体选择比较苦手的设计新手，可以仔细看看 ChatGPT 对于选择 Cormorant 字体的具体理由，GPT给出了非常不错的选取理由。

ChatGPT 距离真正的「优秀设计师」还有一段距离，除非有经验丰富的设计师参与到它的数据训练过程中。现在 ChatGPT 并不知道哪些知识才是真正有效的、好的，它仅仅只是一股脑地吸收了所有的知识，从中学习，以下是 ChatGPT 对于它的学习机制的描述：

所有的 Token 都来自人类编写的海量数据集。其中包括涵盖了所有不同主题、风格和流派的书籍、文章以及其他文档，以及从开放互联网上抓取的数量惊人的内容。基本上，它被允许处理人类开放知识的总和。

ChatGPT 的优点：

1. 总体失误较少
2. 和其他工具不同，它可以根据设计目标提供有意义的建议
3. 对非设计师和经验不足的设计师而言，是一个不错的起点

ChatGPT 的缺点：

1. 它的能力是有限的，GPT3.5 的训练数据只停留在 2021 年 9 月
2. 它是基于人类知识的海量数据，但是并非所有的数据都是对的和好的
3. 字体搭配和选择是最基本的设计能力，甚至都不能说是原创的

结论

让我们尝试回答文章开头的问题——AI 能不能帮助我们很好地完成任务？换句话来说，人工智能能否提出足够原创的、符合上下文语境的、高质量字体组合？我现在的答案是否定的。从目前来看，人工智能的能力还在持续成长，它在未来也许会更好。

那么它能取代经验丰富的设计师吗？我不这么认为，起码它在很大程度上无法取代，也不会那么快抵达那一天。但是，它是有助于帮助经验丰富的设计师提升设计速度的，也能帮助能力不足的设计师加快学习进程的。

字体搭配并不是简单的选几个字体的事情。Fontjoy 根据字体的特征来选择字体搭配，这还远远不够。

以下是经验丰富的设计师选取字体组合时，会综合考虑的因素：

1. 1、网站和文本内容是什么？
2. 2、所呈现的内容想要触发什么样的情感？
3. 3、字体的视觉特征，要如何同内容的信息保持一致？
4. 4、排版看起来是否原创，但是也符合基础的排版原则？
5. 5、字体的整体结构
6. 6、关键字符的结构——是否清晰易读
7. 7、实际内容和所使用语言是什么样的
8. 8、大尺寸文本（标题）不同字重下的外观特征
9. 9、正文大小和字重是否具备良好可读性
10. 10、字体的视觉属性是否会让人觉得出戏

字体的选取和搭配以及排版，是非常具体又牵涉广泛的问题，字体的选取本身是个复杂的决策过程，这并不是像 Fontjoy 那样根据一些基础的字体特征，快速选几个搭配就完事了。

所以，在评估字体的选取，主要从含义和视觉两个层面着手。因为字体是视觉传达工具，所以，可以访问性问题属于视觉层面上的问题。而 Fontjoy 这样的工具则完全专注于视觉层面的判断，ChatGPT 的选取方式，则是介于两者之间。Fontjoy 会比较在意字体的视觉特征，而 ChatGPT 则会综合考虑用户之前有过的搭配方式，所以，将两个工具结合起来使用，能够得到更有用的结果：

两款 AI 工具都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但是 ChatGPT 有改进的潜力，并且能够根据问题的关键词来提供相对有用的建议，不过依然无法匹敌有经验的设计师。

我与以为经验丰富的设计师 Mike Zetlow 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他提出过一个重要的观点，品牌不仅仅是几个形容词可以囊括的：

品牌的概念比几个形容词构成的合集更加微妙。在我们获得 100% 的文本和图像素材之前，我是不会开始为品牌选取字体的。在文案、品牌指南、品牌历史、市场对品牌的认知以及品牌形象资产之间，存在很多微妙的差异，而获得所有的这些信息，才能确定哪种字体才能代表品牌，而这无疑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诚然，就像上面使用 Raleway 这样的字体，在个人博客里面用用还凑合，在系统的品牌设计上，很难这样简单地决策。

AI 字体挑选和搭配，让非设计师从业者更容易获得相对可用的字体搭配。对于还在逐渐学习进阶的设计师而言，是个不错的助力。对于经验丰富的资深设计师而言，更多细微的设计还是需要亲历亲为的。但是无论怎么说，AI 对于设计还是做出了相当的贡献。